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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4月28日星期六

「罪」和本地化





辅仁大学神学论集 第84号







雷敦和
每台弥撒开始时,神父请大家认罪。不只是在弥撒中,连在普通传教工作上,也常提出[罪]字,好像若没有罪概念,就不能宣布福音。为中国人这是一个很大的阻碍。传教者好像首先要否定性善论,才能建立福音。讲理的人会想,为讲福音,何必否定传统的说法?这个问题值得我们研究:教会对[罪],「得救」的想法,以及中国人对罪、恶、过等概念的说法。然后我们可以提出一些在弥撒中可用的原则。
谈「罪」必须先看圣经如何用这个字。①我们发现有一个很大的困难,就是希伯来话用几个不同的字,而希腊文把这些字都用两个字来翻译,即hamartia和anomiao最常用的是第一个;第一个有「没有法律」的意思。到了中文圣经,只用一个「罪」字。天主教和基督教都说大家是罪人,用这个说法包容圣经所谓「罪、恶……」等等
跟罪很有关系的一个说法是「悔改」《给现代人的福音》把希腊文的metanoia翻成「离弃罪恶」;其他的书写「悔改」或「皈依」。无论用什么字,要说的都是耶稣为人类到底作什麽。人是在一种不理想的情况中,叫作「罪」,耶稣要使人脱离罪,进入新的情况。②因此,圣经有时主张脱离本身,有时说离进入新的情况。「罪」是在这个动作的开始;爱、自由、胜利是它的末端。新约特用「sōzō」和「ruomai」表达脱离「sōzō」就是「救」的意思;「ruomai」也是救的意思,但它特别用来讲出埃及的故事。此外还有其他的字;值得注意的是「katallassō和好」,及「aphēsis赦免」,这两个词是教会常用的。圣经就是这样形容耶稣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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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描述人的回答有rmetanoia「悔改」和「epistrephō皈正、归依」。这些字是由旧约的「shub」来的。旧约用「shub」至少一千零五十九次,可知这是很重要的一个字。其本意是 「转方向」,即走错了路要回头往正道而行。虽然是根要紧的一个字,但在若望福音里找不到它。若望强调「新生命、光明」等。可见,字本身不重要,只要意思正确就够了。
其实,教会讲解人无耶稣救恩的情况在历史上有所改变。马尔谷福音和直到五、六世纪的教父,常谈到魔鬼,不只有一个,而且有好多鬼。谷一34:「(他)驱逐了许多魔鬼叫同样圣安当,所谓隐修士始祖,在旷野里与魔鬼交战。不过,信经中不提魔鬼;教会要教友知道有魔鬼,但不强调其他小鬼。有人会问:是否教会忘记福音的一部分?实际上不然。当时的人已经信各样各类的魔鬼,耶稣没有意思把他们的想法改为今日受过教育人的思想,他也没有反对罗马帝国、奴隶制度等。不过,这并不是说他赞成帝国主义或奴隶社会。由此观之,耶稣来的目的不是宣布鬼的分类,才把他们赶走,而是来宣布,无论人的情况如何,他都能得自由,成完美的人。罗38-39「无论是死亡,是生活,是天使,是掌权者,是现存的或将来的事物,是有权能者,是崇高或深远的势力,或其他任何受造之物,都不能使我们与天主的爱相隔绝。」这清楚说明,用何种说法描述人不愉快的情况不要紧,要紧的是耶鲧所赐给人的爱。
中国虽然以性善为主,也有这种不好和好的情况的区别。礼记有「大同」和「小康」的区别。思想家常说古代时社会都好,今天人离开了大道。韩愈曰:
「后之人,虽欲闻仁义道德之说,其孰从而求之?甚矣!人之好怪也,不求其端,不讯其末,惟怪之欲闻。」(原道)
他要说的是社会的不好。为了形容人的不好,有罪、恶、过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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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罪」的本义 是「犯法」,「恶」 和「过」是伦理上的过失,结果中国人承认有过但不说有罪。以前,伦理上和宗教上的过失联在一起,都有违背天命的意思,但到了孟、荀时,得罪的不是天而是人的良心和天理。不过至今人还怕天的惩罚,恐怕,现代青年连这个感觉也没有了。总而言之,中国思想特别注重向善,若谈恶,是在全社会上或在人的良心上;因此,第一需要提高教育;第二须用礼来改善:「礼为防人作恶,引人为善。」
为了帮助我们分析这些问题,可以参考两位神学家:圣宜仁④和Hans Urs von Balthasar。⑤宜仁思想特别适合中国。他觉得耶稣的来临是因为人像小孩,必须教他。教的方法是用劝导pithanotēta,而不是迫使bias。这样,学是件喜悦之事:「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宜仁看耶稣的工作都是教人,直到他长大,所谓长大的意义是人受光荣,看到天主:
「必须首先造人,造后要长大,长大要生育繁殖,繁殖后要
得力,得力后要受光荣,受光荣后要见他的主。」(驳斥四38)重点在于 人是按天主的肯像造的,所以要帮助他慢慢地认识神,藉著这个认识gnōsis变成新的人(驳斥四12).张春申神父说,中国人会接受「人是神的肖像」的道理。⑥
von Balthasar是欧洲非常重要的天主教神学家。他以罗马书为基础,建立一个救赎理论。在罗马书,圣保禄把人类分两种,有犹太人和外邦人。犹太人有法律,所以知道天主要求什么,不过他们从来没有达到法律的目标,这个缺点叫作「罪」。外邦人不然,他们从受造物找造物者,可能他们的寻求停留在某种世物身上,但是最大的阻碍是他们会死。秦始皇找仙药想得永生,但最后死了,被埋了。耶稣是唯一的能实行法律所说的每一条,也是唯一能真正地找天主而得到永生的人。因此耶稣是犹太人和外邦人的救主,使他们两族变成一个。简单的说,罪是犹太人的事,死亡是外邦人的事,所以给外邦人谈罪没有多大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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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现在回到弥撒的问题,具体地讲「罪」的用法。在弥撒当中三次提到人类的罪(可能不只三次,但礼仪方面特别重视这三次),即进堂式、感恩经前和领圣体前。我们慢慢念这些经文,用一些中国说法和行为来诠释。
「进堂式」有四种:第一是用水表达洗净;其他都有忏悔词。因为第一式和感恩经前神父洗手类似,我们以后才谈。第二式有忏悔词,里面说:「我们的过失、罪、重罪」。中国人用这式是可以的,但他所以可以,是因为他已经认识耶稣。房神父说:「皈依常是一个答覆……为使皈依发生,必须与天主相遇。」还有,中国人不只是儒家所说的率性者,有的已经受到佛教「无明罪恶感」,有的接受西方对罪的感觉,所以可以继续用这个忏悔词。可以用并不是说是最理想的。
第三式提到罪,但重点在天主的仁慈。「上主,求你大发慈悲」。「慈悲」这个词大概是由佛教观世音的特徵来的,可能比较适合中国。更好是第四式。这式虽用「罪」字,但强调耶稣为人作什么,即「拯救忏悔的人;召唤罪人;在天父面前为我们转达。」若神父愿意变动进堂式,可按照这四式来做。中国人可以以论语的
「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学而四)
来比较。基督徒一定要忠心、要爱所有的人,要传布耶稣所教给我们的。大学有另外一句话值得注意:
「如琢如磨者,自修也。」(传第三章)
这里不谈罪,但谈自修,因为有一个目的:「止于 至善」。我们都没有达到这个目标,因此都需要承认自己还在路上。用宜仁的话,S我们只是小孩儿,要每天上课学习
感恩经前神父洗手说:「上主,求禄洗净我的罪污,涤除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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愆尤。」宣仁也用「洗」字说耶稣要洗净我们的脚,如同他洗门徒的一样(驳斥四22)。商天乙在他的汤盘上刻着这些字: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大学传第二章)
可以看得出来,洗礼不只是犹太人能接受的规矩。若把上面九个字刻在弥撒用的水盆上,不是很有意义吗?
领圣体前大家说:「除免世罪的天主羔羊……」受到古爱尔兰教会影响的西方教会,使世罪变成世人之罪,亦为每个人的罪。也许中国思想家谈「小康」或它的对象「大同」、「桃花源」等理想社会,使中国教会能注意现代神学家所谓的「结构罪」。具体的说,六四镇压民运的士兵开枪,是因为领导这样吩咐他们。耶稣对比拉多说的话:「把我交付给你的人,负罪更大。(若十九11)」可以用在这些士兵身上。「结构罪」指政治制度上的恶。
领圣体前还有一句话:
「主,我当不起你到我心理来……」
这句是由路加福音来的。中国人常用这类客气话,最普遍的是「对不起」(文言文)「失礼川(日语)「失礼します」。这种谦虚态度是中国人的一个优点。中庸曰:
「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君子之道第十五)。
领圣体是与神变成一体,是人最高的理想,所以先认自己卑微是理所当然的?
在普通的传教工作上,我们要效法耶稣。接受福音使一个人的生活有具体的改变,把这改变叫做「回头、皈正、驱魔」等,要按各民族、各人的情况而选择。儒学强调知识,所以耶稣是我们的老师,叫我们怎么认识天父。道家要人回仆,耶稣也批评法利塞人多馀的宗教礼仪,要人在心里朝拜真主。道教要人得到永生和健康,在福音中耶稣常治病,给人他的圣体作食粮。佛教要人自修,耶稣有同样的命令。这个过程之前,说人尚无智、或要死、或有病、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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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污泥中等等,这些说法中没有一个是绝对的。所以如果望教的人不懂,传教士不必用「罪」字。后来他可以介绍「罪」字在教会的用法,也可以帮助信主的,认识他在主面前的微小。
希望中国教会不用适合犹太人或爱尔兰人的说法,而从教会的丰富仓库里选择适当的食物给人民享用。让我们日日新,明明德,止于 至善天主的光荣,因为人是神的肖像,活人是天主的光荣。耶稣曾经说过:「我来为给他们生命、丰富的生命。」这个福音一定适合中国。
(本文作者为本院寄读生,英国耶稣会修士)
注释:
① 房志荣:圣经中的罪与忏悔(皈依),在辅大神学论集⑧1971 PP.287-295。
② Schillebeecky,E,Christ,S.C.M,London 1980(1977),pp.477-499。
③ 罗光:中国文化中罪的形态和意义,在辅大神学论集⑧1971pp.287-295。
④ Irenaeus,Adversus Haereses/宜仁,驳斥异端书。
⑤ Ba1Lhasar,H.U.von,Theodramatik I I 2 I I IC.2 Israël 3 Die Vōlker
⑥ 张春申:中国教会的木位神学,在辅大神学论集幽 19 7 9 PP.405-428参考第44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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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大神学研习会后记




刘河北

(原载《教友生活》八八九期)

辅仁大学神学院举办的忏悔圣事神学研习会,可说是搔到痒处。今日,如何使忏悔圣事再度成为大众化且常行的宗教行动,的确是洁灵工作者的隐忧。说是隐忧,因为忏悔圣事被误解,被荒疏的事实,并没有节育、堕胎等问题“出风头”,但却是一个真正的,影响教会生活至深的迫切问题。

这次讲习会从筹备到实现,足足有一百天左右。发通知、选录参加者,敦请演讲人……每一个步骤,都需要时间。结果,凡参加的人都感到这次是历年在台北所举行的讲习会中最成功的一个:组织的严密,讲演者学识的专精,气氛的融洽,服务的周到,可谓无瑕可指。在筹备期间,曾向被录取的参加者询问每个人所愿解决的问题。相信,讲习会结束时,每个人都感到他提出的问题已得到解答。

大家的问题是什么?不外忏悔圣事今日隐密的告罪方式是怎样形成的?有没有改革的于地?这问题由王敬弘修士“忏悔圣事的历史及其意义”予以解答。以心理学观点而言,什么是罪?什么是皈依?“小朱”与”大朱”神父的“罪的心理”和“皈依的心理现象”予以明确的答复。中国人对罪的传统观念,与宗

教中所谓的罪,有何异同?罗光总主教极精采的“中国文化中罪的形态及观念”作了详尽的阐释。然后,由房志荣神父就圣经学的观点解释“罪”字,又由苏玉昆修士就神学的观点予以结论。

至此,神学研习会的前半部告一段落。一次由五位主讲者互相发问,互相回答的讨论会将研讨的气氛提升到最高潮。紧接着,进入了研习会的后半部,答复了牧灵上的主要问题:如何举行能为现代人表达天主宽赦的忏悔礼仪?如何训练教友履行忏悔圣事?由和为贵神父讲“忏悔圣事的礼仪与方法”,韩德力会长讲“良心培养与忏悔圣事的要理训练”,而二者都由张春申神父以神学的权威加以检讨。内容的完备与紧凑,令人有天衣无缝之感。第四天下午全体举行的忏悔仪式所学到的理论,予以具体化的表现、实践,为牧灵工作者提出一个值得取法的参考。

以宗教的观点而一言,罪并不只是违犯法律,更是远离天主,分化人群的基本生活态度。忏悔并不是赔补法律上的债务,而是一个人生方向的转变,一个估价系统的调整,一个天人之际,与兄弟之间的和解。自来人们所犯的错误是将罪对象化,个体化。自然,圣事也被格式化,习惯化。的确,圣事具有它本身的实效,但还须能由人心人性,体味到基督在圣事标记中继续行动的事实。近代的人,特别寻求“真实”,对已多少失去意义的忏悔圣事形式,感到不满,所以日益疏远。在讲习会中,提出团体忏悔仪式,交谈的

忏悔圣事方式等,都是使这圣事再次发挥起原有意义的尝试。的确,罪是获罪于天。若没有天主,也谈到宗教上的罪。罪是离间人类团结的态度,它的社会性,不容忽视。所以天主的宽赦,也要由教会的团体传给我们。赦罪的团体性,是需要特别加以发扬的。最后,罪的奥迹,只有在天主爱的奥迹的光照下,方能为吾人所明了。惟有在十字架下,我们才知道什么是罪,也惟有借着十字架上的基督,我们才能和天主重归于好。

学员们,正如某修士所说:“男女老少”俱全,从白发苍苍的神长,到“乳臭未干”的年青修女。但大家都深感机会的难得,时间的宝贝,所以在中午休息时间,还和房神父讨论原罪问题,和大朱神父讨论心理咨商式的告解……等。

《冷血》和《不敢跟你讲》两部电影,是讲习会的极好“插图”。

当然上次讲习会,诚如王敬弘修士说的,并不给大家做好“便当盒”,从此便得一个十全十美,坐享其成的牧灵方式。反之,要每一位学员,以个人的,成熟的方式去体味,去寻找,去尝试。但无疑地,一条光明的道路,已为我们打开。